November 30, 2010
為什麼契訶夫?
安東˙契訶夫 俄國小說家/劇作家 (Anton Pavlovich Chekhov, 1860-1904)
契訶夫年僅十六歲時,父親為了逃避負債帶全家人離去,獨留他在故鄉自立更生,完成學業。待他終於考取莫斯科醫學院,搬去跟家人團聚,他挑起家中的經濟重擔,一面學習醫學院困難的課業,一面利用課餘時間大量寫作賺取稿費。
很快地,他累積出了小小的財富緩和了家裡的困難,以及小小的名聲讓他有更多機會寫作,並開始有機會嘗試「不為了賺錢而寫小說」,也就是寫一些他真正想寫的題材。當然,並不是說他之前為數可觀的短篇小說全是言不由衷之作,契訶夫長期生活在社會下層,能夠察言觀色,利用小說為人民將累積在心中的困頓抒發出來,或是在嚴苛的審查制度下諷刺官吏,都是他受歡迎的原因。
為了再次歸來的啟程
契訶夫在三十歲那一年,不畏已患有肺病的病情,在交通條件困難異常的情況下,前往當時放逐犯人的庫頁島。
庫頁島在歷史上是一個奇異的交會點,身處邊緣地帶飽受中國、日本、俄國的搶奪,在漫長的歷史中不斷易主,卻又不真的被重視,可以說只是被拿來當「後院倉庫」的畸零地。契訶夫當年在庫頁島進行了實地觀察數月,寫下島上囚犯條件極差的生活,這是對人性觀察強度的磨練。他溫柔善感的心,為我們記錄到當地囚犯之間的通婚情形,並且由於下一代的誕生,也改變了囚犯的道德觀,擁有更堅強的勇氣面對異域生活。
除了這次旅行,契訶夫在俄國境內的旅行也讓他認識到大自然的肅穆與魅力,他在作品中一再提到關於大自然對生命的幫助,乍看之下極具有當道的環保意識,然而與其說他在提倡維護自然,從他鄉村生活的實作中,這樣的描述更應該是他對泥土的認同。不為了什麼,這就是最正確最好的方式。
從森林裡誕生的文字
一八九一年,契訶夫買下了一座農場,與家人在此度過七年的歲月。原本荒廢的農場,在家人分工合作下重建。契訶夫負責的事是照顧樹木,他常常在凌晨四點就起床,隨便喝完一杯咖啡後就到森林裡巡視,或是觀察樹苗的生長。
原本對契訶夫一家人抱著懷疑的農民們,在獲悉他是醫生後,許多人聚集在農場門口等待看病。不久後,契訶夫便擔任起二十五個村莊的傳染病預防工作,深受農民的敬愛。稍後,他又修建農村往火車站的道路,提供資金建立了三所鄉村學校,並為學童舉辦校外教學。對於童年的故鄉,他長年努力促成了圖書館的興建,並捐贈與添購圖書。除此之外,他還幫助窮困的作家,資助即將要停刊的醫學刊物,「為了挽救這份刊物,我不在乎要在會客室等多久,因為就活一份好的醫學刊物,等於完成了兩萬次成功的手術。」
契訶夫和人民站在一起,他就是人民的一份子。因此他說,「儘管技術與環境如何的改進,工人的情況從來沒有得到改善,不管過了多久他們的眼神始終一樣」。他還說,是農民讓自己的生活無法改善,讓自己喝個爛醉、欠債、潦倒、互相毆打…,他指責的越強烈,就可知他對農民的關切越深。
作家與他的妻子
「你很幸運,總是能心平氣和,沒有什麼煩惱;我有時覺得你對分離、情感與變化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。這不是你個性的弱點,也與漠然大不相同,而是你不讓某些事情顯得特別重要。你笑了?我能想像你讀這封信的表情。我看見你臉上的笑容和皺紋,這是我最喜歡的;你在微笑,我的愛人。」契訶夫的妻子奧爾嘉,在寫給他的信中這樣提到。
婚後,四十一歲的契訶夫因為必須養病,所以住在南方,而奧爾嘉則繼續留在莫斯科劇院演戲。她經常擔任丈夫劇中的重要角色,並且在書信中與他討論劇本與角色詮釋。她分別擔任海鷗中的「阿卡汀娜」,凡尼亞舅舅中的「伊蓮娜」,三姊妹中的「瑪莎」以及櫻桃園中的「莊園夫人」。
由於一年之中,他們只有夏天時能在一起,因此他們幾乎每天寫信給彼此。儘管在莫斯科的生活十分多采多姿,奧爾嘉卻無時不在思念丈夫。
有一次演出「三姊妹」最後一幕時,「我站在柱子旁邊聽著音樂,一股難以克制的淚水湧出來。我似乎看見你,我已經不記得當時說了什麼。幕落時,我終於哭了出來,他們把我扶到後台,我連謝幕都沒有參加。」
持續的方式
契訶夫在人生剛要起跑的青壯年時期染上肺病,在四十三歲時病逝。他所寫下的小說與戲劇,樹立了創新的風格。他的遺體在運送回莫斯科時,裝在搬運牡蠣的火車裡,人民悲痛的哀悼他的去世並且永遠的以他為傲。
當契訶夫第一次開始執筆寫作時,恐怕萬萬想不到自己能達到的成就,就說是為了謀生寫作吧,那份世俗的平庸就跟我們每天早起上班一樣的辛勞。寫作是一份工作,所有讓我們活下去的方式都是一份工作。契訶夫不斷提醒我們「工作!」,是為了迎向更美好的生活,即使那一天我們不在了也沒關係。
契訶夫為文無數,擺脫了早期的經濟因素,往後人生中他仍繼續不斷寫作。持續就是最大的力量。在庫頁島旅行的尾聲,他寫信給妹妹:「我要回家了,我想寫作。」
回家與寫作,是我們持續的方式。